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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艺入道
2014-09-20 B4版 艺术·画刊

大凤

《乐记》曰:“人心之动,感于物也”。故乐生于感,成于律。以笔者的理解,此“物”非单纯的物象,而是扩充至整个大自然,即天地万物。“物”中有什么?有天地之始,有四时之变,有万物之生,可寓无穷无极之天机变化,此乃智慧之源,谁能窥“物”之天机,谁就能得到艺术的青睐。

认识宋金鼎先生多年,他的人,他的画,都让我有许多话要说。年前他长时间闭门谢客,精心创作了一批荷花题材的大写意作品并结集出版。品读这些作品,我深感先生艺术又进一重境界,面目、精神更加深沉可观了。那些墨荷,或密不透风铺天盖地,水墨淋漓;或空灵简淡一枝出水,充满禅机。充实之谓美,空灵亦是美,中国人的审美总是多层的、立体的、生命的,是与天地宇宙相接的。宋先生画的这批荷花题材的作品,贵在能满能实、能空能舍,耐人寻味。其关键在于,这些画来自传统笔法,是一笔一笔“写”出来的。对于中国画而言,写意精神最难得,扩充到所有中国艺术,皆如此。京剧界讲“不像不是戏,太像不是艺”,中国艺术需要悟通情与理。齐白石也说“画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同样,按照宋先生的理解,艺术千万要讲求一个“欠”字,不要过,过则损“意”,过犹不及,画家不要低估了读者的情商,不要将所有的信息都一股脑端给读者,读者会将“意”字给补上。

自然美与艺术美看似很近,实则相距千里,有的人一步就达到了,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未能抵达,技术、功力、才情和修养都具备了,但最终看得还是悟性。对于一个有悟性的画家而言,题材问题不是绘画的关键,所有题材都要服务于画家本人,所有题材只是载体,它们都是画家在说话,是托物言志,是借景抒情,表达的是画家本人的精神。原因在于,中国哲学是一种意的精神,形式、技巧为其根基,目的是解决形而上的精神的问题,这才是中国美学的本质。多年潜心艺术,宋先生悟出此道,并身体力行之。在宋先生的荷花题材作品中,笔者尤其钟情于泼墨一路,纵横恣肆而又掌控自如的水,携带着墨,与宣纸一次次进行着精神上的呼应与融合,那些摇曳在画面中的泼墨荷花传达出暴雨过后风行雨散之时的畅快,诗画交辉,意境丰沛,清新宜人。

中国画的宗旨,就是要将“意”的精神高度表达出来,此为中国画之玄机。得写意精神难,得大写意精神更难,难在精神。精神从哪里来?从修养里来。无修养,就如蜻蜓点水水上漂。纵观整个美术史,得大写意精神者并不多。多年来,宋先生始终向往大写意精神,孜孜以求,从中得出了自己的理论认知和实践方法,对用笔特别讲究。按照他的理解,讲究到自然状态,讲究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时才是最佳状态。因此,我们看到,宋先生把自己的美学精神融合到了画中。他的笔法得自书法,线中带方,拒绝圆滑的线、无骨的线,喜欢立体的线、多层次的线,讲究位置好、势到位、难度高,从他的画中我们看到,圆中带方的线富有生命的律动。按照宋金鼎的理解,画画就是在不断地制造矛盾并解决矛盾的过程中完成的,画画就是随机应变的过程,不断制造陌生,打破习惯,才会有艺术。反复研究中,宋先生对线条的体会更深了,对线条的把握更自如了,所以他的画就有了格。

水墨水墨,善于用水,墨才能活。宋金鼎对于用水也有着自己的体会。他的水墨有收有放,或纵横浪漫,或稳重自持,控制得很到位,满纸水意,光彩动人。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效果?朋友们常常谈起宋先生的一些典故,他常常于盛夏时节大雨滂沱之时一个人颠颠地跑到荷塘观察雨中之荷,他也常常于烈日当头之时静坐在荷塘边观察日光下的荷,他也在明月高悬的夏夜去看荷,不同的意境给了他不同的感受和启发……寒来暑往,宋先生果然得荷花风神,成自己之面貌。他真的是达到了“痴”的程度。但话说回来,艺术到了“痴”的程度,想不出面貌都难。他还有一个特点,说画什么题材,在那一个阶段内就发狂似地沉入其中,夜以继日地研究。有一阵子,他画兰,就疯狂地购买与兰有关的书籍,还养了数十盆兰草,了解其习性、规律,包括施肥、浇水等养兰的方法,为的是掌握兰草的生命和精神。直到啃透了,信手拈来了,才将目光投向别的题材。有一阵子,他迷上了画鱼,就买来大大小小的鱼缸,养了各种各样的鱼,还托人从网上购买了各种各样关于养鱼的书籍来读,更是一次次到卖鱼的集市上去观察鱼,仔细揣摩研究,为鱼写生。迷上画鸡,就天天往养鸡场里钻,往农户的家里或山场上跑……他所表现的的每一个题材,都浸透着他的真诚、他的追求。

只在自己的心里去寻找美的踪迹是不够的,还要扩充大大自然之中、宇宙之中,仰观宇宙之大,方能俯察万类之盛。只有历经对物象的心灵把握,才可以放飞中国水墨的精神。由艺入道,泼墨荷花是宋金鼎进行自我关照的一面镜子。

2014年3月22日于石头小记草堂